“这死丫头,还说不得了,她进了我夏家门,就得听我的话”爸爸爸看我跑了,并没有想要追出来的意思。
斜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缓解心中的气闷。
这个时候,妈妈刚好下班回来进了门,我妈是图书馆的管理员,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工作,每天除了喝喝茶,就是跟一群扫地的大妈侃大山,那满柜子的书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沓卫生纸来的实惠,所以她一次也没有打开过,当然除了给人办理借退书手续时,象征性地翻下。
“怎么了,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,谁惹你不开心了”妈妈一边换着工作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爸爸生气,在妈妈眼里就跟吃喝拉撒一样,每天必不可少的流程,所以她问的时候,压根也是有嘴无心,也不打算知道答案的那种。
就像例行公事一样,表示我回来了,我活着,我看到你了。
“你那宝贝侄女夏男呗,还能有谁,喂不熟的小白眼狼”爸爸依然愤愤不平。
“她又怎么惹你了,她不是一向最听你的话的么”妈妈依然漫不经心,系着围裙去做晚饭。
系好围裙,妈妈就开始进入厨房,打开水龙头,冲洗刚买回来的西红柿,水流声盖过了厨房以外的任何声音。
“你家这侄女被我们庞总的儿子看上了,想跟咱们结亲家,结果呢,她死活不愿意,还朝我发火”爸爸在沙发上转脸向厨房的位置。
“你说什么,啊······啥·····”我听不到,你一会再说。
在厨房的妈妈,根本不知道爸爸说什么,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自来水声里拼命挣扎,试图进入妈妈的耳朵里。
“你这个人怎么这样,我正在跟你说话,你就跑来洗菜”爸爸气不打一处来,冲进厨房关掉水龙头。
“走走走,你跟我出来,我有话跟你说”爸爸拉着满手是水的妈妈,连擦个手的时间都不给。
妈妈也只能在自己的围裙上蹭了几下。
“我说,咱们庞总的儿子看上男男了,想跟咱家结亲事”爸爸眉飞色舞,对他来说妈妈是最好的突破口。
“哪个儿子?”妈妈似乎眼里有一道惊喜的光闪过,攀上有钱人做亲家,是他们两这辈子做梦都想的事。
“当然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儿子了,大儿子现在还在美国了,怎么见得到男男的”爸爸这会说话语气弱了些,他怕妈妈也同样发火。
“什么,你让男男跟一个哑巴结婚,咱们男男长得那么标致水灵,找个条件好的全乎人,应该很容易吧”妈妈明显有些不高兴了,但还没有生气。
“话是这么说的,但现在不是庞公子看上了咱家男男,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想要提拔处级的事找庞总好多次了,他一直不做表态”爸爸知道这才是妈妈的软肋,她一直讥笑爸爸这么多年依然原地打转。
“你的意思是说,咱们男男成了他家媳妇,他就给你升官”妈妈开始两眼冒出金光,似乎一条光明大道已经在她眼前。
“那自然没得说了,还有一条,咱们男男成了他家媳妇,以后升官发财那不都是小事么,都一家人了,我还用得着主动开口吗”?
“那到时候,单位里那些瞧不上我的人,是不是得哈着腰给我端茶倒水,那你这个处长夫人自然也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了”。
他们两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描绘美好的蓝图,兴奋不已,他们终于熬出头了,我这个过继来的孤儿居然成了他们的摇钱树。
“那你出去找找她去,这丫头刚才发着火出门的,别出什么事,鸡飞蛋打了”我在爸爸眼里仅仅是一个交易的筹码,这么多年依然对我没有半点感情。
“好,你在家等着,我回来迟的话,你自己就到门口的小饭馆对付一口”妈妈嫁过来的这么多年,连发烧都要给爸爸做饭。
那是一个连方便面都不会煮的老爷命。
“为什么会是我,难道我上辈子屠过城,灭过门吗,这辈子要让我摊上这些倒霉的事”我看着远方黑漆漆的天空,再流不出一滴眼泪来。
“嘟嘟嘟嘟·····”我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我掏出来看了一眼,是妈妈,就顺手挂断没有接,我知道她找我依然会是那件事。
紧接着,电话不停地响起,我依然没有接。
“男男,妈妈在大街上溜达呢,天怪冷的,你总不能让我这样找你一整夜吧,妈妈连饭都还没有吃呢”见我一直不接电话,妈妈发来短信。
她却忘了,我也没有吃饭,我跑出来的时候连个外套都没有穿。
尽管这样,我还是心软了,她毕竟是我的亲姑姑,她出啥事对我没什么好处。
“喂,妈,我在咱家小区前面的河边坐着呢”我回拨妈妈的电话。
“好,你在那等我”。
几分钟后,妈妈风风火火地在我身旁坐下,她似乎并不打算立即拉我回家。
“男男,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,换做谁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哑巴,何况咱们男男还这么漂亮”。妈妈用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。
“男男,自古以来,嫁汉嫁汉,穿衣吃饭,女人嫁人不就为了过好日子么,庞公子家条件那么好,你嫁过去之后,肯定是山珍海味,穿金戴银”妈妈见我不说话,继续慷慨激昂她那一套实用主义。
“妈,你能告诉我,为什么总是我吗”我目光呆滞并不看着妈妈。
“什么?”
“年幼丧父母,年轻嫁残废,我是上辈子造孽了么”。
“别在苦难来临时,总问为什么是我,因为幸福来的时候你也没有这样问过,咱就是那个命”这是我妈讲过最有哲理的一句话,深得有点不像她说的。
我惊愕地看着她,脸上写着疑惑。,一个脑子里只想着吃的女人能讲出这样话。
“是不是觉得不像我说的,你以为妈妈真的一辈子只知道吃饭吗,那是因为所有的事都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谈”妈妈似乎也在安慰自己。
她这一生,遇到爸爸这样的男人,过得一点都不开心。
“爱情,终有一天会淡化,会死去,没有哪个男人会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,钱才是最踏实的东西,你别觉得我很俗,终有一天,你会觉得我说的对”妈妈用她一辈子不幸的经验告诉我人生哲理。
那一晚,我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妈妈的内心,只不过她不宣扬她的苦而已。
“男男,如果你不跟庞二公子结婚,可能你爸爸就得下岗,他这想升官的瘾还那么大,你这生生给他掐没了,他会活不下去的,那妈妈以后的日子还咋过”说到这里,妈妈索性哭了起来。
我并不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,还是想逼我就范。
“妈,你别难过了,我可以答应你,先跟他处处看,能不能结婚,我不保证”面对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,我实在狠不下心,只得退一步。
“走,咱回家去,你爸还在等着咱呢”妈妈兴高采烈地拉起我的手,这脸变得似乎刚才真的在演戏。
回到家中,爸爸并没有出去下馆子,他要用某种诚意告诉我们不达目的不罢休。
“男男,你回来了啊”爸爸少有的低姿态舔着脸向我走来。
“孩子同意,先处处看,你可以好好地吃饭了吧”妈妈半带邀功地笑着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,那今晚咱一家三口出去吃,好好喝一杯,哎呀,好久没这么开心了”爸爸使劲搓着自己的双手,那种兴奋他无言表达。
那天晚上,爸爸在门口的小馆子里。愣是靠着一盘花生米把一斤二锅头喝下去了,我和妈妈每人吃了一碗牛肉面。
这已经是爸爸最大的慷慨了,他几乎很少下馆子。
“男男,爸爸真是没白养你啊,你那死去的爸妈和奶奶看到你这么懂事,肯定会保佑你幸福的”爸爸破天荒地主动提到了我死去的爸妈,他真的是喝醉了。
“你真是喝多了,好端端提他们干啥子”妈妈明显是不高兴了,拉起爸爸往家走。
那一百多米的距离,硬是被爸爸歪歪扭扭走成了五百米的距离。
回到家后,我关上房门,趴在床上偷偷拿出我从家里偷偷带过来的爸爸妈妈的照片,那仅有的一张照片已经在时光里泛了黄,只剩模糊的轮廓。
“爸妈,如果你们在天有灵,就保佑女儿,我一定活出个样子给你们看”我已经不再想哭,突然就觉得眼泪一文不值。
“我要靠自己崛起,我不要再做寄人篱下的寄居蟹”妈妈的那些话,我突然明白,女人真的只能靠自己。
也许眼下,庞二公子便是我的捷径,爱情,对我来说,已经成了奢侈品,不要也罢。
第二天,我早早地起床,从来不化妆的我决定从那天开始要学着化妆,并且要画到若有若无的境界,让我本就精致的脸更加清丽脱俗。
我从柜子里拿出一身白色长裙和一件米色风衣,那是我毕业时妈妈偷偷送我的礼物,她说女孩子要有几件像样的漂亮衣服。
我一直不敢穿,我怕被爸爸发现,臭骂我败家子。
如今我便可以大胆地穿,而且我从今后只穿漂亮衣服,那些宽大的休闲装我塞进了柜子里。
“夏男,你今天真美,平日里不打扮还好,这一打扮就是咱公司的司花啊”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夸赞着我,当然也有些不服气者指手画脚地。
“嗯,我以后就这么穿了,你们要习惯”我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底气通过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传递给每一位。
我拿起一份昨天刚准备好的资料径直走向庞总的办公室,我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倒水丫头。
“叮叮叮”我用右手的关节轻轻扣着庞总的玻璃门。
“进来”依然冷冰冰的声音。
“庞总,您要的材料,我放这了”我并不打算主动说庞公子的事,因为只要庞总听出我的声音一定会主动开口的。
果不其然,我话刚落音,庞总便快速放下手里的笔,抬起头满脸微笑地看着我。
“夏男,是吧,快坐下”。
“刚好,你来了,叔叔想跟你聊两句,可以么?”一下子汹涌而来的慈祥让我措手不及。
“嗯,您说吧”我只能木木地点着头,顺势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。
“夏男,你有男朋友吗”这问题足够直接,开门见山式的谈话我一时适应不来。
支支吾吾两声后,我暗劝自己要淡定,不可失了分寸。
“没有,庞总,我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”庞总脸上的惊喜炸开了花,差点失了态。
“好啊,这年头像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太少了”庞总高兴地从办公椅上走到我身边,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。
他觉得在办公椅上坐着,有点居高临下不够亲近,不便于下面的谈话。
“夏男,你觉得牧川咋样”庞总语气里透出点尴尬,毕竟他明白儿子的短处。
“庞公子,风流倜傥,一表人才,气质和您不相上下,要不说虎父无犬子呢”我恨不得把所有夸男人的词都用上,又害怕过了火。
“那你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没有?”庞总层层递进表达自己的意思,不浪费一分一秒。
生意人的时间就是金库。
“我挺喜欢他的,牧川身上有着和别的男孩不一样的东西,具体是啥我也说不出来”我假装不知道他是个哑巴的事。
“那你们可以做朋友么,我们家牧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有眼缘,想跟你交个朋友”。
“可以啊,能跟庞总的儿子做朋友,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,我求之不得呢”我只想完成我的使命,我可以言不由衷。
“这样啊,小夏,我儿子呢,有个缺陷我得跟你说一下”庞总的语气透出一点犹豫。
“没事,您说”。
“他啊,小的时候受点伤,声带坏了,所以现在是不能说话的,但是听力没问题的,你介意吗”?
“哦,这个我倒是听说过,没事的,现在通讯方式那么发达,我们可以文字聊天”我装出一副大度能容天下的姿态,别说他是个哑巴,就是个智障,傻子,疯子我都能接受。
没有感情需求的时候,只要你身上有我和我爸要的东西,你是谁,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重要。
“ 那我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你,你有时间的时候跟他联系,他等着你呢”。庞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他终于替儿子觅得佳偶。
从办公室里出来,我便把那串数字标上了一个名字:“庞二”,保存好号码我便发了一条信息过去。
“牧川你好,我是夏男”。
不到一秒,便收到回信:“夏男你好,我想约你吃饭”。
这开门见山的速度可比他爸快多了,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,爽快地答应,有失矜持,不答应,又怕失了礼数。
先不回,晾一下,欲擒故纵是书里学来的技巧,据说很管用。
十分钟后,我的手机又响了:“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,我这两天去公司找你”。
好家伙,这逼上门的架势可不好,我还是应了吧,他求快,我则比他更快。
“好啊,那你下班后来接我呗,我们一起出去吃饭”。
“嗯,好的,我一定准时到”隔着屏幕我也能感受到牧川的眉飞色舞。
几个小时后,我们在公司的大堂第二次见面了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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